工程性缺水是造成云南连年干旱重要原因

　　一、今天我们来关注云南旱情，相信很多人还记得这样一组照片，钻在泥土里的鱼张着嘴拼命呼吸，还保持着游水的姿势，可惜它已经死去。这组照片拍摄于2010年的云南省陆良县，那一年官方对外发布的说法是，云南省遭遇百年不遇特大干旱。之后是2011年的雨季干旱，2012年季节性干旱，今年眼下这段时间，云南省又发生冬春连旱，云南省怎么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记者刘朝晖赶到拍摄刚才那组照片的地方，也就是云南省陆良县进行了调查。

　　这里是云南省陆良县中枢镇茶花社区，记者来到时，正赶上村民朱保先一勺一勺地给玉米浇水。由于旱情严重，即使是自己打的井，出水也不多，每次给庄稼浇水，朱保先都要花上20多分钟，分好多次才能打满一挑水，再用自己小货车小心地将水拉到地边，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用水，他只能一勺一勺地将水浇到庄稼的根部，每次浇完眼前这一亩六七分地玉米，都要花将近两天时间。村民朱保先说：“现在种的（玉米）在里头。我们那个种不了别的秧苗，以前通通都是水稻。接近三年都没有种了。”

　　朱保先告诉记者，他家六口人，有三亩来地，两个儿子在外打工，他和老伴两人照料这些庄稼，由于连续干旱，他们早就将水稻改种成了玉米，现在地里还残留有去年种的玉米。离这块地不远的地方，种的是小麦。由于严重缺水，小麦长得不青不黄，稀稀疏疏地散在田地里，两位妇女正在收割小麦。村民告诉记者，收成不太好，由于天干了，没有水。平时好的话，颗粒有60、70颗，现在只有47颗。不仅颗粒少，而且麦秆也细，加上长时间干旱，土壤沙化严重，村民收割小麦时甚至都不用镰刀。

　　陆良县位于云南省东部，居南盘江上游，四面环山，中间是开阔平坦的湖积盆地，是云南省第一平坝，正常年份，年降雨量900－1000毫米，是典型的农业县，正是基于这样的自然条件，陆良县的旱情在云南省只属于中等程度，但仍然给农业造成了严重损失。云南省陆良县中枢镇茶花社区居委会书记陈燕江说：“这个产量也就在120公斤，现在的产量就是达到200斤就了不起了。这个现在只能把种子钱拿回来。”陆良县中枢镇副镇长刘桂林说：“我们镇不是特别严重，但是也是受灾的，我们整个小春面积有1610亩，基本上是都成灾了，具体受灾的情况，有6800亩成灾，有830亩绝收了。”公开报道显示，除了西双版纳外，云南大部分地区都遭遇旱情，东部、北部地区旱情更加严重。

　　这里是云南省陆良县青山水库，这个水库已经干涸四年了，那么我们来看到它的缺口情况，我的一只脚踩进去以后，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半米以上了。当地负责人告诉我，正常水位是在铁杆的这个位置，距离大约是5米的地方，它的水库面积大概是425亩，能够作为两个村、4300亩的农业灌溉用水。青山水库库容量约141万立方米，属于小一型水库。陆良县现有5座中型水库，21座小一型水库，95座小型水库。过去，云南的雨水充足，水库基本都能正常蓄水。但连年干旱，水库的功能大大减退。云南省曲靖市陆良县水务局书记王俊说：“目前的情况是，干旱了两座小一型水库，10座小型水库，还有45间河塘也干涸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全县的蓄水是8200多万（立）方（米），总的还会缺水3000万（立）方（米）左右。”陆良县农业局副局长李瑞兰：“我们的小春生产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我们小春总的种植面积在49万亩左右，我们的受灾面积接近一半，就是50%。我们的粮食产量可能损失在2000多万斤。”

　　二、客观说，由于地理条件相对较好，陆良县在眼下的云南冬春连旱中并不是最严重的，但土地的受灾面积仍然达到了将近一半。单从水资源总量来说，云南排名第三，境内有大小河流600多条，但时空分布不均，人均用水量只有全国平均水平的70%，眼下除了灌溉用水严重短缺，陆良县平均海拔在1840米左右，山高坡陡，持续的干旱让村民们的生活饮用水也出现了严重问题。

　　10年前，村民史大哥，自己花了两千元，打了一口水井，但现在这口井不仅出水量少，而且还不能饮用。史大哥告诉记者，村里有条件的人家就自己打井解决吃饭喝水问题，一些没打井的，和像他这样家里有井，但打上来的水不能喝的，就得去村里的公共水井打水。不过，他告诉记者，不是每次去就能打上，还要看打水的人多不多，水井里的水够不够，如果水浅了，还打不上来，打水还得凭运气。

　　像这样的公共饮用水井，村里有七八口，全村2000多人，有4、500人的饮用水要靠这些水井。史大哥说，他挑这两小桶水回来，最多用两天。史大哥告诉记者，一般水就是淘米用，然后淘米过的水，就喂牲畜了，顺便洗点菜。别的就没了。原来是一星期洗一回澡，现在是两星期。

　　记者在陆良县了解到，由于受地形地貌的影响，当地村民的吃水主要有两种解决办法，能打井的就打井、不能打井的就建小水窖。云南省陆良县水务局局长方文苑告诉记者，现在建好的有4800多个。还差28000左右吧。总共要建31000口。

　　龙海乡大弯子村，地处陆良县东面，海拔2200多米，属喀斯特地形，很难打井，只能修水窖。记者来到村民保石林家。保石林家就这一间房子，面积40多平方米，房子四周都是岩石，没地打井建水窖，他告诉记者，即使想建水窖，自己也拿不出那笔钱。打一个小水窖，大概要一万四、五（千元）。这个一万四、五包括沙子费，工程费。

　　保石林家有4个人，除夫妻俩外，有2个小孩，都在上小学。他家主要种玉米、马铃薯、烤烟，年收入总共一万多块钱。现在家里没水窖，只能每天去当地乡、村自筹资金修建的集中免费供水点打水。从2009年冬天开始，持续几年的旱情，给村民的生产生活带来了巨大影响。那么干旱缺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陆良县副县长张晓芬：2012年的11月份，到今年的3月份，总的降雨才有32.5毫米，与正常年景相比，只占到了正常年景，应该说比正常年景减少了82毫米。“

　　雨量总体减少，这是导致云南干旱的重要因素。然而相关负责人透露，根本原因还在于水利设施严重不足，水利建设滞后。以陆良县来说，现有水库等水利设施大多数都是上个世纪60、70年代修建的，像德格海子水库，甚至兴建于1942年，1975年才扩建成小一型水库。遇上风调雨顺，现有的水利设施勉强可以抵挡一下，但一旦旱情到来，尤其持续干旱，一系列问题就暴露无遗。

　　张晓芬说，2010年3月，原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视察过的德格海子水库，完全干涸裂口，没有一滴水，水电站用来提水的电泵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建好的，多年没有用过，后来当地投入4万多元，把抽水泵修复好以后，将附近南盘江丰水期的水提灌引入水库，才逐步有了蓄水，现在水深已有1米，可供三个村、约八千多亩农田灌溉用水。以陆良县总体来说，多年平均水资源总量是6.3亿立方米，可利用水资源量在2.8亿立方米，目前陆良县现有水库总库容约1.9亿立方米，也就是说，即使全部水库满负荷运转，都还有7000万立方米水资源没利用起来。云南省曲靖市陆良县水务局书记王俊说：”那么在这些年，这种天气干旱以后，才曝露出来我们工程性缺水是比较严重的，工程性缺水比较严重。“

　　三、工程性缺水，这是记者在陆良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公开资料也显示，由于地形及工程建设限制，云南全省水资源开发利用率仅7%，人均蓄水库容不到全国的二分之一。但另外的资料也显示，近几年特别是2010年百年不遇特大干旱以来，各级持续加大对云南抗旱的投入力度，投入到底够不够？投入的钱都花到哪去了？抗击干旱，我们还要做些什么？云南省已经是经受了连续四年干旱，而在这个水资源总量全国第三的省份采访时，工程性缺水也是记者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为了抗击干旱，近年来各级持续加大投入，这是陆良水务部门提供的汇总表，2009年7967万，2010年1.2亿元，2011年1.92亿元，2012年2.2亿元，2013年预算投入2.5亿元，然而，记者调查中却发现，有些钱，却并没有用在该用的地方。

　　朱保先说：”政府说是想办法，把那个江（提水工程）建设起来。把水利搞好点，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就好搞了，这样下去，这个生活就相当难搞了。这个资金（投）上去，（南）盘江河里有水，我就安排人提（灌蓄水）。“朱保先期盼的，也是近年来云南着力解决的。路良水利部门的数据显示，从2009年到2012年，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对陆良总的投资已达6亿1千多万元，今年预算投入2.5亿元，那么这些资金具体投入、使用情况怎样？当地水利设施工程是否及时修建、增加了呢？

　　云南省曲靖市陆良县水务局书记王俊：这得有一个过程。那么现在一下来，一大批项目，它的项目比较多。整个立项的过程都比较长的。”

　　记者：那就是工程性蓄水，那为什么以前不实施呢？提前建一些，为什么在这几年才建呢？陆良县水务局局长方文苑：“主要是投资的问题。在项目审批上，我们原先也做，写规划。原来这个中型水库，必须要报水利部审批，然后小一型水库报到（省）水利厅，这个旧制审批这个环境，也是比较多的。后来从11年中央一号文件出台以后，特别是在资金上面有保障，所以大家干整体项目，积极性也比较高。”

　　方文苑介绍，陆良县水利工程2013年计划46件，已经在建20件。记者查阅了正在建设的大坝冲水库新扩建项目，该项目总投资2.8亿，3年工期，2014年完工。资金来源分为，中央投资1.4亿，占50%，云南省投资8400万元，占30%，曲靖市投资1680万元，占6%，陆良县投资3920万元，占14%，一年多过去了，这些资金的拨付、使用情况怎样呢？方文苑告诉记者，现在中央投资，他们到位，云南省发改委和水利厅，去年安排了200万元，但是现在还没有到，今年是安排3000万元，但是资金还没有到，资金没有到位，主要是前期，在项目审批上，还有整个工程，在这个工程施工进度下，因为是新开工项目。县里面这个，财政困难，只要四月，只能是有些根据进度，拨付的，会适当的延迟。

　　计划3年的工程，目前过去快一半了，但工程进度和投入资金都显得滞后，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一般水利工程项目，中央财政拨款比较快，通常卡在地方配套资金上。据负责人介绍，2012年陆良县一年的财政收入只有5.4亿元，支出却达21亿元，收支严重失衡，全县每月发放的4000多万元工资和其他公共财政支出，大多要靠上级政府向银行借贷，通过财政转移的方式来支付，要让县级财政拿钱出来修水利困难不少。既然当地政府出钱困难，那么，对于那些已经划拨下来的钱，工程部门又是怎么使用的呢？记者翻阅账本发现，这里面不但有会议费、招待费、餐费、管理费，还包括协调费、香烟费、云南省工程水利协会会员费及证牌费等。

　　记者注意到，连购买烟的费用都包含在里面，由于工期较长，只是香烟的费用就达到了一万四元。工程款的支出中甚至还包括奖励驾驶员行车安全的费用。陆良县水务局财务人员说：“这个是对我们驾驶员，没有肇事，就四公里就补助多少钱。”为了加大对水利建设投入，2011年，中央1号文件规定，各地每年的土地收益金收入，在扣除相关成本后，要拿出10%的钱用于水利建设。云南省还根据本省的实际情况，将水利基金提高到总收入的5%，基数更大，提取的费用更多。那么，这一块资金的投入、使用怎样？资金有没有拨付到位呢？

　　除了水利工程，近几年陆良县根据全省统一部署，扩大“爱心水窖”的建设，鼓励村民自建水窖，将水窖建设指标划到乡镇。同时规定，用于生活饮用的水窖，每口井补帖3000元，生产水窖每口补帖2000元。那么，这些已经建成的“爱心水窖”，补帖资金有没有发下去呢？。陆良县大竹园村村支书兼主任王贵荣告诉记者，没有补发下去，原因是由于资金没有到位。陆良县雨古村委会总支书记保黑说，都需要一段时间，自己也不清楚。陆良县龙海乡水务所所长张石林告诉记者，从去年这一个乡，建立了2768口水窖，2012年12月份之前的。这个补助资金一直没有到位。上级政府部门，因为是“爱心水窖”，它的投资，是给省上配套一部分，省上占大头，因为各级资金没有到位，一般等各级资金到位，再来补。

　　四、探究持续四年的云南干旱，重要原因固然是降雨量偏少等自然原因，但干旱并不必然等于缺水，深入采访，我们发现，在自然原因背后起作用的更多是人为因素。公开资料显示，近年来云南省水利投资连续增加，2011年突破200亿元：2012年达264亿元，云南省省级水利投入2011年、2012年两年连续排名全国第一，这些钱有多少用在了民生工程上？又有多少用在了工程一线？采访中发现的会议费、招待费、餐费、管理费，还包括协调费、香烟费等等这些开支项目足以让我们产生这些疑问，开裂的水库修得再雄伟也蓄不住一滴水，没有监管或者是公开的监督，再多的投入永远都只能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