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510平方公里,七彩丘陵与丹霞并存

　　□撰文、摄影/操婷

　　

　　9月13日黄昏时分，临泽县入口丹霞景区1号观景台，最早被村里人定的点，现在被政府开发，改建了正式的游道。在台上俯瞰到的山谷中被人工挖开的通道，可能会影响申遗要求的“原始形态”。

　　

　　清晨的七彩丘陵。这种“类丹霞”地貌在组成上多了一层黄土覆盖，有不同于丹霞的圆顶。中国的彩色丘陵还有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五彩湾、阿勒泰地区的五彩滩和五彩城。图/张珑耀

　　

　　9月13日黄昏，《三枪拍案惊奇》拍摄地，麻子面馆。

　　

　　9月13日下午，丹霞地貌-彩色丘陵省级地质公园临泽县境内1号观景台，正在铺设的石阶堆放在接近顶峰的地方。台阶颜色刻意选择得跟周围山体近似。

　　

　　冰沟丹霞的岩石细节。这里最著名的窗棂式丹霞，得益于干燥气候中的强烈风化作用，不同岩性的侵蚀差别形成纵横的凹槽、凸棱，整个外形状若窗棂。

　　

　　9月13日早晨的南台村,北方秋天的样子。

　　2010年8月2日，中国六处丹霞联合申请世界自然遗产成功。但这个名单中，没有来自北方的丹霞景观。事实上，作为中国自行命名的特殊地貌，丹霞在广阔的北方大地上并不少见，仅甘肃一个省就有80多处，占全国七分之一，在数量上位居全国第三位。北方丹霞的集体缺席，不得不说是丹霞申遗的一大遗憾。而在这之前最有可能搭上“申遗”这趟车却无奈擦肩而过的，就是甘肃的张掖丹霞。

　　9月13日，早晨6点，张掖市的西关车站候车厅。这里的布局、装修、人员口气，都完全是20世纪八十年代国营单位的典型。但停车场上每一辆待发的车辆，写着小小的目的地牌，都像是发往汉唐的诗词里去的：武威、敦煌、酒泉、嘉峪关……墙上贴着一张陈旧的张掖旅游地图，“丹霞”没有作为景点标出来。但是后来检票员看了一眼我的车票和巨大的背包，习以为常地说，“去看丹霞是吧”。

　　此时，我要去的“丹霞”，距离张掖市40公里。

　　两年，张掖的门票涨了20倍

　　张掖原名张腋，意思是“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腋”，是汉武帝在平定匈奴之后，在黄河以西的土地上设置的“河西四郡”之一。祁连山的滋润使得这里成为著名的绿洲，也几乎是甘肃境内最富裕的地区。所见之处，张掖最着力宣传的是大佛寺、马蹄寺、黑水河遗址和新近在建设的湿地公园。车站墙上的旅游地图上没有丹霞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里的开发不过是2005年之后的事情，而那张地图显然是在那之前的。

　　村民乔克俭家，挂着“丹霞发现人”的牌匾，曾经在外当过九年兵的他，算是最早意识到可以向外推广将这里作为景区的村民之一。“之前他们都不怎么敢进来的，以前是墓地，而且他们看习惯了也不觉得好看，我找专家来座谈的时候，他们还说我有脖，现在乔克俭谈及此事不禁有点“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的酸意。“景区门口的沙枣树还是我们种的现在给村里的支书家承包了，私人跟政府七三分账”。而承包的人给景区所做的事情呢，“建的观景台，还是我们之前定的地方”。

　　作为游客，能看到最直观的改变就是门票价格涨了，看历年网上的攻略，从2块钱涨到10块钱，再到20元，现在已经是40元，还是两个入口，各家交各家的。记者证不认，“我们这里记者一天要来好多”。绝大部分外地游客知道张掖，是因为2009年10月上映的张艺谋电影《三枪拍案惊奇》，取景地就是张掖。

　　东道主张掖最终却退出了丹霞申遗，

　　村民乔克俭认为是“他们把景区破坏了”

　　2006年7月，第十届全国丹霞地貌旅游开发研究会在张掖召开，也正是在那届会议上，湖南崀山提出全国丹霞地貌联合申遗的建议。作为东道主的张掖最终却放弃了这次机会，在退出申遗的报道中，最普遍的说法是“缺钱”，而在乔克俭看来，“他们把景区破坏了，申不了遗了”。所谓的“破坏”，是指在景区中间修筑了一条游道。我在临泽县景区内，看见正堆砌红色的砖块，铺设通往观景台的路，也看见修路的外地人，搭着帐篷住在山里；在肃南县的冰沟景区，则有大型的挖掘机和搅拌机在开动。“他们总想让游客舒服，走水泥路，其实人家就是来看你原始的面貌的”。

　　一切的确还很原始：景区里的指示牌，无非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小木牌，上面同样歪歪斜斜地手写“1号观景台”、“2号观景台”之类。景区里面也有导游，多是当地人，佩戴着景区的证件，年轻的导游姑娘小龚告诉我，“游客多是北京、四川的，现在广东的游客也多起来”，时间呢，“一般40分钟就转完了，但是要摄影的，就不好说了，待上一两个小时的也有”。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小龚的客人正在1号观景台架着三脚架，准备拍夕阳，看样子这一单活儿也不会速战速决。

　　拍摄丹霞，最好的时间是晴天的傍晚，清晨日出前也可以，但色彩不会那么艳丽。据摄影爱好者们的经验，三、四号观景台是最佳日落观赏拍摄点，黄昏把山镀上暖色且光线柔和，能拍出很好的作品。据说要待雨后初晴，岩石被雨水浸润细刷之后，色彩最是鲜明浓烈。这里夏天的日落是晚上八九点钟。我遇见来自新疆的摄影师张珑耀时，他已经来此三天了，每天都找一个角度蹲守上一整天，“怎么拍怎么不一样，要找个时间好好蹲上一段”。而据乔克俭说，真的钻到里面去，可拍的地方除了几个观景台，还有几十处可守。

　　有名气的七彩丘陵，因为“覆盖黄土”、“顶圆”，并不是真正的丹霞

　　面积仅次于贵州赤水，达到510多平方公里的张掖丹霞，之前已被诸多媒体冠以炫目的头衔，“中国丹霞地貌发育最大最好、地貌造型最丰富的地区之一，国内唯一的丹霞地貌与彩色丘陵景观复合区，中国最美的七大丹霞地貌之一”……然而大多数人慕名而去的，并不是真正的丹霞地貌。景区的全称为“丹霞地貌-彩色丘陵省级地质公园”，只有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境内的大红山、冰沟、大勒巴沟以及临泽县境内的刀山等，才是真正的丹霞地貌。而让诸位惊艳的，往往是名称的另外一半——彩色丘陵。

　　在风景图片PS当道的今天，很多人第一反应的疑问就是，“真有照片上、电影上的那么红吗？”之前湖湘地理推出中国南方丹霞特刊，已经采访了6处南方丹霞，但第一眼看见张掖的北方丹霞，依然是惊艳。

　　七彩丘陵，远远看去就有明显的色彩分层，红、白、黄、青、黑等。站到临泽县景区1号观景台上，四面是360度的群峰，并不高耸，一律蜿蜒的起伏着，让人想起那个“大地的调色板”的称谓。跟南方丹霞伴随着葱郁的植被或是清澈的流水不同，这里就是坦然的裸露，完全是属于北方的气势。

　　1994年，西北师范大学地理系的黄可光教授在《甘肃丹霞地貌的特征及其旅游开发》一文中将其称之为“类丹霞地貌”，“一是组成不同，不同于丹霞地貌的单纯红色岩层，此处红色碎屑岩上大多有厚层黄土覆盖；第二，类丹霞地貌不可能出现由层面坡组成‘顶平(斜)’的特征，而是由遭受侵蚀的黄土坡组成，形成‘顶圆、身陡、麓缓’的基本剖面形态”。真正的丹霞在地质公园里也是有的，最典型的就是肃南县境内的大红山、冰沟、大勒巴沟、老鹰沟、大钻洞沟、小钻洞沟、芦苇沟-敖河以及临泽县境内的刀山等丹霞地貌，这也是媒体中纷纷叹惋退出的“计划申报世界自然遗产”中的一部分。但在景区，所有介绍文字都有意模糊掉两者的区别，统以丹霞代之。

　　9月14日早晨，我们站在肃南县景区观景台的最高点，当朝阳映在丹霞山石上时，乔克俭一面为今天进山拍照的一群人庆幸，“真是好天气”，一面望着山下大兴土木的机械有点忧心，修路将山谷里的水流阻断了，两个县的扯皮把路封掉了。不过，作为地质研究和旅游规划的专家，齐德利博士倒是很乐观，“张掖没有联合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媒体没有必要指责。按照国务院办公厅的文件要求，祁连山定位为“生态补偿试验区”，生态修复是当务之急。而未来的远景则是‘代表中国干旱区丹霞地貌的典型类型补充申报世界自然遗产’”。

　　齐德利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博士中国丹霞地貌旅游开发研究会副秘书长

　　七彩丘陵的彩色从何而来？

　　张掖南台子、红山湾、敖河一带的呈环状分布的彩色丘陵，物质建造为白垩系中下统中沟组（K2）的一套薄层状泥岩、砂质泥岩及页岩互层，厚度约1700米，指示当时沉积环境中有氧化与还原复杂过程，多种致色离子（如Ti、V、Cr、Mn、Fe、Co、Ni、Cu等）便随着沉积层律和成岩过程中复杂的理化作用，各自组合配色有韵律地呈现出紫红色、灰绿色、黄绿色、灰黑色等多条色谱。其中尤以Fe（Fe2+、Fe3+致色明显不同，还原环境下往往前者配色呈黄绿色、浅色，而氧化环境下多为后者，呈现红褐、紫红色）离子致色最为丰富多变，呈现出黑、棕、蓝、紫、红、黄等多种颜色。

　　此外，除了沉积环境原因，后期地貌演化过程中受雨雪淋溶、寒冻风化、日晒风蚀、生物作用等多种物理、化学作用后，致使丘陵表层颜色更加丰富。加之随祁连山北麓地壳差异抬升所致，岩层从缓倾斜到陡倾斜全部有规律地渐次展开，色彩条带顺岩层线一直延伸起伏，正乃一幅立体的自然壮锦。

　　目前对于彩色丘陵的呈色机理研究，至今仍没有权威和精确解释，还需要进一步做大量的实地剖面分析、样品鉴别和一定深度的地球化学分析和物理研究，只有得出定量精准的研究结果，才会让目前已有的定性陈述有立足之地。

　　整个甘肃地区，最有代表性的丹霞在哪里？

　　甘肃省的丹霞地貌基本上沿丝绸之路分布，其中75%的石窟都是以丹霞地貌的赤壁丹崖为雕凿载体，从东向西就有庆阳石窟寺、天水麦积山、平凉崆峒山、永靖炳灵寺、和政松鸣岩、临潭冶力关、碌曲郎木寺、兰州大沙沟、天祝小三峡、武威天梯山、民乐童子寺、张掖肃南马蹄寺-金塔寺、梨园河-冰沟-榆木山，临泽刀山、张掖市平山湖、肃南文殊山、阿克塞红柳沟丹霞地貌等等，不胜枚举。这些都是非常有观赏价值的丹霞地貌区，多数丹霞地貌与石窟题刻文化景观交相辉映、有机组合。

　　特别要提出的是，在临近的新疆，天山北麓的丹霞地貌非常壮观，尤其沿S101公路由东到西，从三屯河水库石门子开始，呼图壁石门子、康家（拉尔）石门子、塔西河石门子、清水河石门子，绵延100多公里。岩层整体向北倾斜，呈单斜式丹霞地貌，赤壁丹崖最壮观，相对高差达200米以上。（以上内容根据齐德利博士9月19日接受湖湘地理邮件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