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治霾攻坚战:2020年空气质量或改善50%

　　古人以“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形容山东绵延的青翠苍绿，但今日的齐鲁大地已然成为全国污染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今年上半年，山东省17个主要城市共有78天（次）出现空气质量指数（AQI）超过300的严重污染，比去年同期增加50天。除了威海、烟台、青岛、日照四个污染扩散条件较好的沿海城市，其余城市能见度大于10km——符合该省独创的“蓝天白云，繁星闪烁”标准——的时间不足一半。垫底的德州和菏泽，分别只有39天和41天达标。

　　放眼全国，环保部从今年1月起公布的74个重点城市月度空气质量排名中，济南除了3月跌出倒数十名外，蝉联倒数第七。

　　“十年前山东的治理重点是水污染，目前水质已经恢复到1980年代水平。现在我们把重心转移到大气污染，也会拿出同样的魄力。”山东省环境保护宣传教育中心主任钟福生告诉本报记者。

　　魄力集中体现在山东省近日公布的大气污染防治规划当中。8年，9000亿投资，只为确保“到2020年山东空气质量比2010年改善50%左右”；控制煤炭消费总量、淘汰黄标车、严格限制或禁止新建污染项目等重磅手段，都将被用来为实现这一目标保驾护航。

　　但不少专家表示，如何改变对煤炭的高度依赖和如何在“调结构”的同时“稳增长”，都是横亘在这一目标前的难题。

　　9000亿解困雾霾重灾区？

　　济南、青岛、淄博、潍坊、日照等5市被选为核心控制区。

　　事实上，山东的污染物排放量常年排在全国前列。2012年山东省二氧化硫与氮氧化物排放量分别为174.9万吨和173.9万吨，均居全国第一。按照环保部确定的基数，山东十大重点行业挥发性有机物（VOCs）排放量也居全国之首。

　　去年山东省PM10、二氧化硫、二氧化氮、PM2.5（折算）等主要污染物浓度分别超过《环境空气质量标准》（GB3095-2012）二级标准0.83倍、0.1倍、0.03倍和1.4倍。

　　大笔污染欠账迫使山东打出重拳。5月27日，山东省发布《山东省2013-2020年大气污染防治规划（征求意见稿）》，到6月30日前向社会广泛征集意见。7月17日，山东省政府正式批复该规划，山东省环保官员向记者表示，正式规划只做了一些细微调整，目前发布工作交由省政府进行，尚未对外公开。

　　据《规划》（征求意见稿）显示，以“2020年起公众能够享受到最基本的大气环境质量”为目标，倒推污染源最高允许排放浓度限值。目标分四个阶段逐步加严：2013~2015年，空气质量比2010年改善20％以上；2016~2017年，空气质量比2010年改善35％左右；2018~2020年，基本达到国家二级标准，空气质量比2010年改善50％左右；2020年最终取消高污染行业排污特权。

　　改善指标被分解到二氧化硫、二氧化氮、PM10、PM2.5、工业烟粉尘和挥发性有机物几项主要污染物中。济南、青岛、淄博、潍坊、日照等5市被选为核心控制区，禁止新、改、扩建除“上大压斜和热电联产以外的燃煤电厂，严格限制钢铁、水泥、石化、化工、有色等行业中的高污染项目；在其他城市建成区及市辖区范围禁止这些项目新建。

　　这一计划比其他许多向污染宣战的城市大胆不少。比如，北京力争到2015年主要污染物比2010年下降15%，到2020年比2010年下降30%。而天津则计划到2020年细颗粒物（PM2.5）、可吸入颗粒物（PM10）浓度比2010年分别下降14.5%和25%。

　　山东省环保厅厅长张波在公开采访中表示，之所以将期限定在2020年，是因为山东要在这一时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但即使污染砍一半，空气质量也只能达到国家二级标准的八成。

　　“实际上我们的努力目标是还要再积极一点，如果我们能改善60%，就能够完全实现国家的二级标准。”张波说。

　　煤炭消费总量排全国第一

　　2017年底煤炭消费总量比2012年减少2000万吨。

　　偏重的能源和工业结构、粗放的城市环境管理、迅速增加的机动车数量和较低的植被覆盖都是重要的污染原因。PM10、PM2.5等可吸入颗粒物成为该省首要污染物。今年年初山东多地的持续雾霾，正是在“逆温”天气下汽车尾气和燃煤排放的烟尘颗粒在近地面层聚集所形成的。

　　另据山东省环保厅今年5月公布的省内主要城市污染问题核定结果，机动车减排能力弱、机动车燃油品质升级进展缓慢是所有这些城市的通玻这与该省全国第一的机动车保有量不无关系。

　　对此，《规划》（征求意见稿）要求，年底前全面供应含硫量低的“国四”汽油，将机动车环保检测作为通过安检的前提，并计划到2020年95%的出租车和公交车使用液化天然气（LNG）。

　　对煤炭消费的控制也是《规划》（征求意见稿）的重头戏。

　　据统计，山东的一次能源消费中76.5%为煤炭。2011年山东省煤炭消费总量高达3.89万吨，居全国之首，约占世界的二十分之一；其单位平方公里煤炭消费强度高达2433吨，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原煤消费总量大、占比高被认为是山东大气污染的罪魁祸首。

　　为了摆脱对煤炭的依赖，《规划》（征求意见稿）要求到2017年底，煤炭消费总量力争比2012年减少2000万吨，到2020年煤炭消费总量继续下降，在一次能源中占比力争降到60%。这也被视为倒逼能源、产业结构调整的重要举措。

　　从外省调入煤炭也将更多被“外电入鲁”取代。到2015年山东将直接从外省输入1600万千瓦电力，山东环保厅预计这样可以少烧4000万吨左右煤，相当于省出两个青岛的煤炭消费量。到2020年，外输电占比将达到30%左右。

　　“目前依靠对主要污染源进行工程减排的潜力已经很校‘十二五’期间，燃煤脱硫脱硝已经到了比较高的层次。要进一步降低污染，必须大幅改善能源结构。”山东一位环保专家告诉记者。

　　该专家曾与济南主要政府机构代表、本地大型企业代表、业内专家代表一起受邀参加济南环保局组织的规划意见征求会。该专家表示，许多与会者和组织者都认为在集中供暖和交通运输和部分工业生产中实现“以气代煤”是调整能源结构的关键。

　　目前天然气占山东能源消费结构的比例不到1%，低于全国3%的平均水平。2011年山东天然气实际消费量仅有约55亿立方米，与《规划》（征求意见稿）提出“到2015年底，天然气消费量达到170亿立方米”的目标相去甚远。

　　“山东的天然气配额一直不高，尽管有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三大集团向山东供气，但资源量远远不足。”清华大学环境学院副教授许嘉钰对记者表示，改变能源结构难度很大，“北京说了这么多年‘煤改气’也没有完全实现”。

　　国家发改委能源与研究所能源系统分析和市场分析研究中心主任姜克隽也认为，到2017年山东改善空气35%问题不大，“但最终能否实现50%的目标则一定程度上取决于有多少可用的天然气”。

　　他介绍，国家能源局近期明确了到2015年将提供2700亿立方米天然气的配额，其中天津、河北都获得了200亿立方左右的配额，目前尚不清楚山东的数字。“山东应把握能源结构调整的契机成立自己的天然气公司，不再受制于三大公司，保证地方的天然气供应。”

　　除了天然气，山东的清洁能源也被寄予厚望。该拾十二五”规划提出，力争新能源装机达到1340万千瓦，占电力总装机比重从5%提高到12%。全国第二长的3024.4公里海岸线、沿海较为稳定的地质条件、日照时间长等有利条件，使山东具备了发展风电、太阳能、核能的先天优势。

　　山东大学能源与动力工程学院黄奉仲教授表示，尽管短期内依赖煤炭的能源格局难以改变，但优化能源结构、发展清洁能源将为未来的空气质量和能源供给提供保证。

　　产业优势未必妨碍大气治理

　　“山东应该以此为契机，咬咬牙，冲到前面去。”

　　在能源结构之外，更大的挑战在于产业结构。在水泥、化肥、钢铁等高耗能重工业占工业总产值68.8%的山东，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之间的内在张力难以回避。

　　山东许多经济落后的地区往往也是环境污染的重灾区。该省去年人均GDP排名倒数五位的菏泽、临沂、聊城、济宁、德州，和GDP总量倒数第五的滨州包揽了今年上半年“蓝天白云，繁星闪烁”天数排行榜的最后六名。

　　其中，集中了山东西北部工业主要燃料用户的德州PM2.5排放全省最高，PM10（可吸入颗粒物）污染最为严重的是化工企业林立的菏泽和以有色金属深加工等行业为主的聊城。

　　短期来看，这些地区偏重的产业结构很难改变，经济的发展往往带来新的污染源和新的环境压力。以临沂为例，2012年临沂城镇人口增加20.3万，水泥、电解铝、钢铁等高排放行业快速发展，同时还有30条水泥立窑需淘汰。

　　“十二五”期间，尽管计划将服务业占全省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提到45%以上，但重工业仍将是山东多数地区的发展重点。

　　对此，长江学者、山东大学经济研究院院长黄少安表示，治理大气不是要否定产业优势，山东的资源条件决定了它的第二第一产业占据主导。“要用高新技术提升第二产业和第一产业，减少重化工业的污染和能耗，对已经造成的污染及时治理。不能因为别的地方第三产业发展快，就过度压缩一二产业。”

　　面对“环保搞垮产业”的质疑，张波在前述采访中援引治理流域污染的经验作出回应。10年前山东出台了比国家标准严格4-7倍的流域性水污染物排放标准。在将水质恢复到1980年代水平的同时，使得制浆造纸企业这些污染大户的数量从200多家锐减到十几家。但“幸存”的企业目前在股市上表现活跃，山东造纸企业的规模、利税也在全国高居榜首。

　　此前，山东已于5月27日出台了《山东省区域性大气污染物综合排放标准》和火电、钢铁、建材、锅炉和工业炉窑等5项地方行业污染物排放标准，并将于今年9月1日实施。

　　其中，许多标准比国家标准严格数倍，比如在火电站的行业标准中，国家规定的燃煤锅炉二氧化硫排放值为200毫克/立方米，而山东则加严到100毫克/立方米。

　　姜克隽对山东实现规划的前景颇为乐观：居全国第三的GDP为山东环境治理提供了坚实的基矗他表示，“在煤价明显偏低的情况下”，有些省份因为天然气价高——大概每立方米4块钱——不愿接入天然气。但这在山东不太成为问题，因为山东支柱产业主要面向日韩，相对高端，能够承担能源结构调整的成本。

　　“山东应该以此为契机，咬咬牙，冲到前面去。”姜克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