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远些,会孤独——平凉诗歌印象

　　我的童年和少年期，是在平凉度过的，自然，这里是我的故乡。我17岁在外谋生，以前回家次数多，现在少了，一年也回去一回，矫情一点说，我成了一个游子。我爱上诗歌，是在平凉，我的第一首公开发表的诗歌，也是在平凉完成的。这些年，我对平凉的诗歌，一直保持关注，这是必然的。我观察平凉诗歌，有两个视角，一个是平凉人的视角，一个是外地人的视角。一个视角感情的成分多，一个视角则能做到相对冷静。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平凉的诗友嘱我对平凉诗歌发表一些个人的看法，我也就应承下来了。

　　平凉的诗歌，已经形成了气候，并产生了影响，这是我的一个判断。这基于两点，一是出现了代表性的诗人，一是产生了经典性的诗歌文本。而平凉的诗歌，是能够用这两点进行对比的。在平凉诗人中，有许多人达到了这个高度。我首先想到的诗人，就是姚学礼。他可以当得起诗歌写作的常青树这个名号，在几十年的创作经历中，姚学礼是持续的，也是自觉的，他的崆峒系列，红楼梦系列，在时光的打磨下，依然焕发光彩，不是刺眼的光，类似于实木家具的哑光。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曾慕名到四十里铺的八一厂拜会姚学礼，那时，他在这里当工人，已经到处发作品了，那一次，他的近视眼给我印象深刻。后来，我人在外地，回平凉时，也曾在柳湖公园后门不远的头道渠畔，隔着渠水，和姚学礼谈诗歌。渠那边，是姚学礼的家，屋瓦黑暗，门前一棵海红树，结满了果子。我迄今还收藏着姚学礼的一本诗集《姚学礼海外诗逊。其中的诗歌，值得再读。姚学礼和他那个时代的诗人有相似的一面，也有独特的一面，他在人们对国内的诗坛还在好奇甚至陌生的时候，就已经把目光投向境外，在当地华文报刊上大量发表作品，并受到好评，我记得贺敬之曾写了一篇文章《崆峒钟声海外闻》，就是写姚学礼的。另一位我以前不知道，这些年才闻得其名，他叫独化，一个有个性的诗人。独化的诗歌《我主持圆通寺的一个下午》广为传颂，我对他的小说《财主和财主的儿女们》也愿意多品读。独化有人文的涵养，诗歌的产量低，但质量高，他善于在网络上表达自己，许多诗歌，都是从网络走向纸媒的。听说独化要出版一本诗集，叫《我是荷》，这书名我喜欢。我和独化通过短信，但没有见过面，见了，我想索要一本《我是荷》。我还要提到的一位诗人，是李满强，在兰州诗会上我见过他，后来，他参加青春诗会路过西安，在火车站，我们又见了一面。李满强爱喝酒，酒量也大，但他的诗写得不疯，这让我奇怪。李满强的村庄史耐读，有来自生活的扎实，也有自己的深刻体验。李满强多产，但总会有惊喜之作出现。我觉得，李满强的性情，和他的诗歌写作，还是有某种联系在里头的。

　　探索的深入和坚持，在平凉诗人身上，体现也是明确的，明显的。这在很大程度上，使得平凉的诗歌，达到了一个水准，即使剔除地域的因素，也能不逊色于诗坛。诗歌在文学的门类中，应该是最居先锋性的，只有不断的反叛和革命，才能够在一个制高点上发言。平凉的诗人们，在这方面是各呈姿态的，浪花都在击打礁石，而留下自己的印记。不论以姚学礼、西可、邵小平、魏向迥为代表的老中辈诗人，还是以独化、李满强、师榕为代表的年轻一代诗人，在骨子里，都是不安分的，向前，向深，延伸着自己的触角。姚学礼的地域诗歌的扩张，诗性的成分不断加大，有自己的阶段和选择;独化在传统的文化里头，有本质的现代意识，对作品求精，不求高产，而鲜明了风格。西可、樊晓敏、赵毅、刘存锁、赵怡梦、李旭勤、杜文辉、响流、裸穗、陈保全、扬叶、李振羽、王新荣、马路明、史征波、叶辉、黄忠龙、罗六元、杨慧娟、张彩虹、闫小杰、劭小平、马宇龙、魏向迥、师榕、何小龙这些诗人，都有自己的作品硬气地支撑，都在诗歌的写作中，确立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分页符]

　　

　　新人的涌现，是诗歌在平凉不衰的保证。这其中有已经成功的诗人的影响，也是诗歌自身魅力的吸引。任随平、张启新，寒冰、刘鑫、泾芮、柳笛、富永杰、王娟、史峰、寇存江、柳湖，这一群更年轻的诗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的活力和激情，也在他们的诗歌中焕发。当八零后也拿出了打上这个年龄段印记的诗歌时候，我发现，他们由于思维的解放和对外部诗歌动向的充分了解，一开始就有明确的追求，也愿意实现割裂附加于上的因袭，以孤岛的面貌来表现自我，并对这个时代发出另类的声音。我觉得，这都是可贵的，也是时代发展带来的必然。当然，诗歌写作的个人性，私密性，也和社会存在着连接的管道，完全的超然，是很难做到的，形而上的前提，是把脚下的泥土踩实;射箭要射的远，得把弓拉圆了，要射的准，更得有时间的磨练。

　　我身为平凉人，是为平凉诗歌的成绩骄傲的，也从平凉诗人的诗歌里经常受益。这里我说几点不成熟的想法，也是求教于平凉的诗人。一个是关于地域写作的。我觉得，设置前提的地域写作，为引起注意而为之的地域写作，是不可取的，也是容易伤害到诗歌的表达的。诗歌的本性，并不是必然要和地域联系，才有其价值。另一个是关于乡土写作的。我们所处的时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如今的乡村，也在哀叹一曲悲歌。可是，在我们的笔下，还是田园风光，没有苦痛，没有哀伤，总炊烟袅袅，牛羊下山，似乎幸福弥漫，这是虚假的，没有意义的甚至是无效的写作。我感到，这也是当下乡土写作的普遍问题，需要反思和警醒。再一个就是诗歌的探索。诗歌的革命，发生频繁，可是，我总觉得，真正的诗歌，真正革命的诗歌，都应该不离开人这个字，都是关乎人性的，都是和人的内心图谱，有电极感应的。一味强调探索，一味追求新异，也许就远离了诗歌。我说这些，也是我在诗歌写作中遇到的、思考的，提出来，希望得到方家的教诲。

　　爱家乡，是本性。我爱平凉，离开平凉几十年了，这感情更浓烈。我知道，我注定要做一个异乡人了，但我还是一个异乡的平凉人。这片土地，能养人，也能养诗人。泾河流过，留下了肥沃，而导向着远方，六盘山的云雾，在春秋生发，遮蔽了多少往事。教练机不知是否还在晴朗的早晨盘旋于头顶，而火车站的汽笛，深夜也在鸣响，让一个徘徊的人，不知是才归来，还是要离去。我遥望平凉，平凉诗人的诗歌，这一次，又安慰了我，使我开始提前谋划返乡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