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广东亲人走“新路”同飙歌

　　援藏干部一次次义无反顾地穿密林、翻悬崖、翻雪山、进出墨脱。鲁力摄

　　“林芝有两条小路呀望不到头，我站在岔路口伫立了好久，一个人不能同时踏上两条征途，而我选择了这一条墨脱的小路……”元旦假期，虽然路途遥远而无法回家，但南海艺术高中西藏班的孩子却欢聚在一起再次重温了家乡嘎隆拉隧道贯通的历史一刻，当中好几位同学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墨脱情》。

　　这个班上37名孩子全都来自墨脱，最近的要走3天3夜，最远的要走上7天7夜才能走出来。在来广东读书之前，他们并不认识广东，但却知道家乡的干部里有“广东人”，听说过他们的故事，漫长险恶的徒步痛苦常常因“到广东看看亲人”的希望而减轻。

　　孩子们最熟悉的广东人有第四批援藏干部许晓珠和第五批援藏干部张国玖，从父母师长的口中，“广东人”给他们留下的，就像是“许书记”、“张书记”那样的印象，总在那条他们想起都后怕的生死墨脱路上“奔波”。

　　“我们约好了”，13岁的门巴男孩白玛仁增调皮地告诉记者，新年前许晓珠来看望过他们，相约着等通车了，假期来了，大家一起坐车回墨脱，沿路飙歌。

　　昨天，本报记者特地回访了在广东的墨脱亲人许晓珠、张国玖，听听广东是怎样选择了这条墨脱的小路。

　　险路？？“能够在冬天进入墨脱”意味着什么

　　对于墨脱公路来说，嘎隆拉山隧道是扎墨公路通车的关键。随着这条长3315米的隧道在去年12月15日打通，墨脱公路不仅里程缩短约24公里，而且不受严寒积雪天气影响。

　　许晓珠深谙“能够在冬天进入墨脱”意味着什么。

　　2004年11月，为赶在自治区资金立项敲定前形成终极报告向自治区领导充分反映“高原孤岛”的情况，11月2日，许晓珠决定翻越海拔4300多米的嘎隆拉雪山，再次徒步进入墨脱调查县乡公路情况。11月的墨脱大雪已经封山，“这时翻山是拿生命开玩笑，但如果不进去，一拖就得半年”，许晓珠铁了心进山掌握冬天墨脱公路的情况。

　　然而，这次许晓珠真的是走了趟“鬼门关”。雪山的积雪已经1米多厚了，每迈一步比登天还难。在离山顶还有几百米的地方，许晓珠突然觉得胸闷气短、大脑一片空白，剩下的路程几乎是在通讯员欧珠的搀扶下无意识走完的。回想当时的状况，许晓珠有些后怕。如果没有欧珠，他也许已经在雪山上长眠不起。

　　2009年底结束援藏工作的张国玖对嘎隆拉山也始终保持敬畏，他和几位广东援藏干部也曾经差点把命留给了这座雪山。去年冰雪消融之季，手持铁镐的筑路大军开进嘎隆拉雪山口，山隘口处，开始传来令墨脱人期盼多年的修路叮当声。张国玖结束援藏准备返回广东时，特意跑去拍了张照片，以此存照。

　　曾经冰封的墨脱公路开始在人们心底“融化”

　　“如果有了隧道，就不用翻山了。”经历过刻苦铭心的翻山越岭后，来自广东的援藏干部深刻感受到“修路，迫在眉睫”。

　　简单的道理谁不明白?但在历经几代人的艰辛付出常因频发自然灾害而无果后，很多墨脱人，包括专家对墨脱公路却已经“谈路色变”，“心灰意冷”。

　　因此，曾经比修路更紧迫的，是“跑路”。

　　2004年10月，在连续3个月的脚掌实地丈量墨脱40多个行政村摸透情况后，许晓珠得到县委和林芝地委的认同。11月，许晓珠直奔拉萨面见自治区主席向巴平措。许晓珠一口气把在墨脱的感受和县委的设想全盘托出，特别是墨脱公路的建设问题，他认为:在现有条件下，墨脱可以先修通县乡公路，待条件成熟再修通往县外的公路，最终实现内外对接。原本几分钟的约定，一谈就谈了近一小时，向巴平措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许晓珠乐了，马上将情况向西藏自治区发改委、交通厅等部门汇报，争取项目资金的支持。墨脱县内公路建设终于重新迈步。

　　还有一个人，许晓珠感觉是“跑路”的关键之一。

　　2005年7月，时任国家交通部副总工程师的王玉到西藏考察公路建设。得到消息后，许晓珠打定主意要去向王玉汇报情况。晚上10时半，他敲开了王玉的门。听说是墨脱的，王玉把许晓珠让进屋里。许抓紧机会把自己收集的资料，自己的想法，墨脱人的艰苦生活一一讲给她听。

　　王玉深受感染:“我从80年代中开始接触墨脱公路，现在快退休了，原来准备把1米多高的资料整理好留给下一任。听了你的话，很受感动，我一定把你们的意见向部领导汇报。”

　　“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是全国人民的事情。”广东援藏干部的执着感动了相关部门和专家，曾经冰封的墨脱公路，开始在人们心底“融化”:2005年，墨脱县通县镇公路列入了西藏自治区“十一五”交通规划中；2006年10月，交通部会审通过，墨脱公路将正式进入议程。

　　关于许晓珠的“跑路”，当时的自治区交通厅总工程师宋万贵感触良多。他告诉记者，有一次，徒步5天从墨脱走出的许晓珠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诉说墨脱修路的重要性和关键节点，“口上在说，腿上却有七八处被蚂蝗叮咬后的伤口在流血，一边流血，一边说，说墨脱、说公路”。

　　路，是希望的延伸

　　“通了，通了!”看到嘎隆拉隧道贯通时，大人们的拥抱欢呼，佛山南海艺术高中西藏班的孩子也欢呼起来，他们不断地惦念着什么时候路全通了，就一起回家，“早上从佛山出发，晚上就能到家了”。

　　的确，路通了，发展的门道也多了起来。对于祖祖辈辈都搞“背运”的墨脱老乡，许晓珠、张国玖等广东援藏干部甚至挨家挨户敲门，给乡亲“念生意经”:墨脱只是因为缺了一条路，里面的各种农产品、山货、木材等资源不能外运，一旦路通了，无非就是经济转型，政府可以把原有的背运经济转向多种畜牧养殖、药材、农特产品开发等。

　　而未来墨脱的路还在于山里的孩子。

　　在佛山南海艺术高中西藏班内，37名孩子全都来自墨脱。为了到传说中的广东看看，这些孩子不畏遥远的路途，从各个乡村考到县城里读书，只有周末、甚至寒暑假才能回家。

　　“走出来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了。”与白玛仁增一样，这群来佛山求学的孩子，不少是第一次走出墨脱。而去年走出的白玛仁增由于沿途艰险，又遭遇剧烈的高原反应，几乎奄奄一息。

　　在佛山，孩子们最直观的对比就是比家乡便宜10多倍的鸡，以及家乡1瓶10元的矿泉水这里只卖1元。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孩子们深刻地感受到“路通比什么都重要”。

　　除隧道贯通一刻、大伙都坐在学校的大阶梯教室电视投影前见证家乡进步外，元旦期间，孩子们又重温了一把，有的还许下了新年愿望:希望今年就能走上新路。

　　“路修好后，父母也可以来佛山看我们了!”桑杰措姆满脸希望，由于没有电话，不能通邮，他从2008年离开家乡后再也没有与父母通一次电话，写过一封信。

　　“老师说，我们墨脱来的学生最纯，没有杂念。我们一定会在这里努力学习，回西藏中考时考好，争取再回广东读高中!”白玛仁增憧憬着:后年中考时不用走五六天的山路，就能直接坐车回墨脱了，“要把这里一切的一切告诉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