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频袭汛期已至 防汛成东莞工作重心之一

　　离儿子和儿媳的周年忌日只有10来天了，孤独的沈小伙最近更加惆怅。

　　2010年5月7日凌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侵袭东莞，沈小伙的儿子和儿媳在严重浸水的屋里触电身亡，年仅3岁的独女由于当天住在沈小伙家，幸免于难。

　　那天的暴雨过后，大岭山的汪德民没有将儿子汪宇飞（化名）再送去上学，学校后面有座黄泥秃山，他为孩子上学的安全担忧。因为几年前，正是这个山头在一场暴雨后滚下了一块大石，直接落到教学楼旁的空地上。

　　目前，东莞已渐渐成为省内第4大暴雨中心。而内涝等地质灾害如一把悬剑，直接威胁着东莞民众的安危。

　　本月15日，东莞的汛期如期而至。近日，本报记者回访了以往汛期中遭受灾难的街区、村落和家庭，以期引起对汛期预防的重视。我们还探访了一些长期存在的地质灾害隐患点，这些地方在未来几个月里仍将承受考验。

　　水浸街篇

　　□解决积水倒灌或是治标又治本地点：东城牛山新村

　　21日下午15时，东城的天空黑云密布，空气也显得异常湿闷。“天气预报说下午有暴雨，看来是快了。”手机配件店的老板小吴站在门口说。

　　去年5月7日那场暴雨后的景象，小吴至今仍记忆犹新，“水是突然涨起来的，迅速漫进了房里。10分钟不到，水就已经漫过了膝盖，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柜台一下子漂浮起来翻了个底朝天，一批刚进的货转眼就消失在雨水里。”

　　之后不到一个月，暴雨再次将这个小店“洗”了一遍，两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最终让小吴损失了1.7万，相当于小店正常情况下4个多月的收入。如今，小吴的柜台已经调整了摆放的方式。“柜门一致朝外，可以第一时间打开柜门收拾里面的东西。”

　　牛山新村是东莞内涝最严重的区域之一。过去5年，几乎年年都有内涝记录。在该村村委会办公室的墙上，一道道斑驳的水印记录下这个村子被水淹的历史。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2008年6月13日，暴雨突袭后的牛山新村水深超过了4米。最终消防官兵出动皮划艇解救被困群众。

　　[现状与担忧]

　　21日下午，在牛山新村村委会门口，村长张桂平和负责启动抽水机的电工卓广文不期而遇，两人都是该村防汛工作小组的主要成员。汛期到来后，二人与村里40多名治安队员的一个中心工作就是防汛。张桂平说，每天都是24小时待命。

　　据他介绍，自2008年起，牛山新村已先后购置了7台大功率水泵，用于将暴雨后的积水抽往王沙河。3年前，还对村里的下水道做过整改。而今年，为减少外围主干道上的积水倒灌，村里还在村口专门安装了“防水闸门”。

　　“一旦有大暴雨，防水闸门就会立即安装起来，形成一道3米多高的屏障，防止路面上的积水倒流到村子里。”卓广文说。新的防水闸门本月初才购入安装，以前主要是通过堆沙包堵住村口。

　　张桂平和卓广文都表示，目前牛山新村配置的防涝设备，应对一般性的汛情没有问题，“除非是那种20年、50年一遇的”。然而，在一些村民看来，用抽水机和防水闸防汛，有点“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一位村民就表示，牛山新村要根治内涝，不能只从其村子内部来寻找办法。村子是附近片区最大的洼地，比国道还低4、5米。每次暴雨后，莞长路上的积水就会往村里倒灌。村子下水道的排水能力是根据自身条件来设置的，根本无法排出从外涌入的水。因此要解决村里的内涝问题，关键还是要解决莞长路的道路排水问题。

　　□整改效果待检验卫生习惯需自律地点：东城樟村罗塘村

　　沿着罗塘路自东向西往下走，人们就会对樟村罗塘村特殊的地势有最直观的认识。道路两头高中间低，呈现出一个明显的凹字形，而从南往北地势也是由高及低，但到了文华路又明显被垫高，罗塘村就处在文华路、罗塘路与东江大道交叉的三角形洼地里。

　　21日上午，记者来到罗塘村。在位处凹字形正中的樟村市场对面，杂货店老板老赵正在里面忙碌着，货物齐整摆放在货架上，或是用几个大箱子装着摆在店铺的正中间，只是每一排货架的最底层都一律空置着。老赵说：“入汛后，最下面一层就不能再摆货了，水一涨抢都抢不赢。”

　　去年5月7日，一场暴雨之后，罗塘村变成了一个大水塘。老赵的店铺也没有幸免。他说，当时水最高就是到了货架最底层的位置。而老赵所处的临街位置并不是罗塘村地势最低的地方。

　　小张在老赵的小店斜对面开了一间烟酒铺，当晚他的店开得比较晚。他目睹了当时罗塘村水流如注的情景。“雨下了不到10分钟，路面上就全是积水，由于地势是从北向南倾斜的，所以罗屋这边的积水开始往罗塘流。我们这边水刚刚没过脚踝时，对面已到了膝盖。”

　　[现状与担忧]

　　去年5月7日那场暴雨后的第二天，市委书记刘志庚一行就到罗塘实地查看灾情并探访了当地居民，并对这一地段内涝整治工作提出了明确要求。

　　据当地村民反映，从去年底起，市政相关部门开始在罗塘路上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管网整改工程。“在路面上挖了一个宽近3米的大坑，在里面铺设各种管道。”老赵说，最近市政部门还不时对管道进行试测。

　　老赵说，目前还不知道整改的效果是否有效，但自己已准备了一些沙袋，以备不时之需。同时，留意天气日报也已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他还说，罗塘要告别水浸街的历史，除政府等相关部门对道路下面的排水系统进行整改外，村民也要注意对生活污水和垃圾的排放。“下水道整改得再好，垃圾随着生活污水流入后，就会堵住水管，水排不出去内涝就根治不了。”

　　记者在现场走访时发现，樟村市场里垃圾随意处理的情况仍比较突出，废弃的菜叶和家禽羽毛等没做处理就堆放在路边，而人们扔弃的一次性购物袋也是随处可见。

　　□形势依然未变不见治理行动地点：黄江镇田美村向阳六街

　　56岁的沈小伙从黄江田美村搬家到了镇中心的黄江广场，新住址是一面开阔地，即便是汛期时，这里被水浸的威胁也相对较校

　　搬家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工作方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远离田美村向阳六街这块伤心地。

　　向阳六街是一块地势低洼的老式生活区，两旁都是商铺，附近很多工厂。其排水渠道建于10多年前。每逢暴雨，家家户户水浸为患。

　　从老家湖北来到东莞后，沈小伙一家五口人就租住在这条街上，儿子沈雷在此经营一家便利店。沈小伙万万没想到，这里看似寻常的“水浸街”会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

　　去年5月7日凌晨，暴雨突袭，当天的最大降雨量超过了200毫米。降雨不过10分钟，沈雷的店里便一片积水，夫妇俩赶紧搬来砖块填到门外挡水。当天夜里，向阳六街灯火通明，住户都忙着在暴雨中自保门户。

　　便利店有两扇门，沈雷夫妇先堵住了一扇门，在从另一扇门跨进店内时，两人相继发出惨叫，随即倒在了屋内的积水中。

　　事后调查，便利店的水浸高度达到了30厘米，店内一根下垂的接线插座浸入了水中，造成漏电，而店内的漏电开关老化失灵，沈雷夫妇触电身亡。

　　沈小伙将便利店的房东告上了法院，此案至今仍未结案。因为常跑法院，沈小伙辞了原先的工作，开始为一家废品站打临工。其老伴则带着孙女回到老家，靠着给餐馆洗碗的微薄收入供孙女上幼儿园。

　　原本开朗的沈小伙也变得消沉寡言，老伴说，他有些心结打不开，“他告的是房东，心里怨的是这条年年浸水的街。”

　　[现状与担忧]

　　沈家依然在等待法律判决，向阳六街的模样也依然未变。这一年里，对于这条老街，政府部门并未有相关的治理行动。

　　向阳六街的住户，大多还记得去年夏天沈家的悲剧。又到一年雨季，他们都会检查自家的漏电开关是否运转正常，但对于可能再次发生的水浸屋，他们除了在门外预备点沙包应急，依然是无可奈何。

　　□改造工程收尾商户寻求“自救”地点：大岭山镇百花洞市场

　　从下个月起，黎飞婷每天将多一项工作任务——查询晚间天气，如果有雨，就要在下班前将药柜最底层的药品全部转移到柜台的高处。今年是黎飞婷在大岭山百花洞市场经营药店的第6年。百花洞市场是当地出名的内涝地，而药店又位于市场的最低洼处，加之店铺外的两个排水渠长期堵塞，药店便成了内涝的重灾区。

　　尽管习惯了年年被淹，但黎飞婷还从没像去年夏天时那么狼狈过。仍旧是去年5月的那场暴雨，彼时黎飞婷已在离药店300米外的家里进入梦乡。凌晨1时许，她被楼下的喧闹声种吵醒，往窗外探头一看，她才发现，漆黑的夜里暴雨如注，百花洞市场沿街的店铺灯光渐次亮起，人们狼狈地扛沙包堵门，几个黄色的榴莲从市场内晃悠悠地流出来。

　　黎飞婷这才意识到得要“抢救”药店了，她趟水过马路，却发现水太深，根本过不去。黎飞婷在雨水灌注之下，几次摔倒，最终只能望水兴叹，看着百米外的店铺被水浸入，心里焦急却无可奈何。

　　次日清早，雨水退去，经过查点，店里的药物损失将近2万元。

　　[现状与担忧]

　　4月19日，记者探访百花洞市场时，市场外的街道正在进行路面施工。百花洞村委会的一位负责人介绍，此前有关部门对市场附近的主要排水渠进行了疏通和改造，目前已进入收尾阶段。

　　但市场内的商户并不乐观。一位饱受水浸之苦的服装店店主说，现在一见到下暴雨就特别紧张，谁知道政府的施工到底有没用呢？

　　更多的商户则像黎飞婷一样，开始寻求“自救”。一位影碟店的店主特地将店内的货架进行了改造，将摆放碟片的位置提高到店内去年的最高水位之上，避免水淹。

　　地质灾害篇

　　□铁网防护山石滑落

　　地点：大岭山镇连平小学

　　关于山头滚落巨石的场景，三年级的小江没能亲眼目睹，但四年级的汪宇飞每遇暴雨就会和同学们谈及这则“趣闻”。

　　这些孩子都就读于大岭山连平小学，这所“市一级学校”建于一所废弃的采石场上，三面紧邻矮山，相距不过10米。朝向学校的山面已几乎没有植被，表面的黄土和岩石凹凸不平。该校是东莞去年公布的10个威胁百人以上的地质灾害隐患点之一。

　　汪宇飞上一年级时，一场大雨过后，一块“窗口大”的岩石从教学楼正背后的山头滚落，直滑到学校内的空地上。所幸当时是上课时间，无人在现场，汪宇飞在教室内听到了一声闷响。

　　此事过后，学校环山建起了铁网，以此拦截可能落下的岩石。遇到恶劣天气，学生被禁止到靠近山的操场和空地活动。汪宇飞说，下大雨时，老师会通知家长尽量来校接学生回家。

　　[现状与担忧]

　　连平小学的校长欧阳月梅说，为了拦截山石，去年政府在学校周围重新安装了更高更坚固的铁网。

　　去年，国土部门曾到该校考察，提出两个治理方案，一是削低山头，二是降低山面倾斜度，但具体的治理方案至今仍未确定。

　　东莞的10个威胁百人以上的地质灾害隐患点中，有7个位于学校。目前，除连平小学外，已有4所学校完成了搬迁，同在大岭山的盛基小学也完成了山体加固治理。

　　□隐患点建起4层楼房地点：横沥镇石涌村大岗山

　　这些年，李金明看着大岗山的岭头一点点“瘦身”，原先覆满植被的坡面被暴雨一次次地冲刷，慢慢变得光秃，满是黄沙。如今的黄泥坡面，相比旁边的岩石坡面，已经凹进去约半米。

　　李金明在横沥镇石涌村的大岗山脚下住了10年。位于石涌村竹园43号的大岗山岭头，是东莞市主要地质灾害隐患点之一。岭头脚下是一条狭窄的马路，附近住户上班或上学都从此经过。

　　在李金明的记忆中，这个岭头几乎每到暴雨时就是泥沙下贯，10年里发生了两次较大的滑坡。一次发生在2007年，在暴雨的冲击下，山面上裸露的黄泥不断垮塌，将山下的马路全部覆盖，堆积达半米高。滑落的泥土甚至将山上的树连根拽下，树枝将马路边10几米的围墙全部压垮。

　　此事后，有关部门逐渐加强了对岭头的治理。一方面在山脚挖了渠道，以此承接滑下黄泥，另一方面拓宽了马路，给滑坡以“缓冲”的空间。未免树枝伤人，有关部门干脆拔掉了山上所剩无几的植被。

　　但山体滑坡的场景在去年夏天还是再次重演。李金明说，如今只要是下雨，他就不从山下走，看着山上的树都心慌。

　　[现状与担忧]

　　记者日前探访时，隐患点坡面的黄泥依然裸露着，并未见新的防护设施。山顶的几棵大树离陡坡不到1米，在山下甚至能见到树根。

　　而一座尚未竣工的楼房竟紧挨着岭头拔地而起，楼房高达4层，施工的防护架直接插到了岭头根部的泥土中，楼房已经住进了10余名住户。

　　据附近的居民介绍，该楼房是石涌村民所建，用于出租。而楼房所在地原本就是岭头的一部分，去年开工时，建筑队将山脚的泥土铲平，变为楼房的地基。

　　水淹田篇

　　□雨水淹泡能否有经济补偿地点：道滘镇白鹭村

　　又过了一年，王运平仍在抱怨，同样是农田被淹，有河水灌入的农田得到了青苗赔偿，他家被雨水淹泡的农田则得不到补偿。

　　王运平夫妇在道滘镇白鹭村耕种了4亩地，分别种着油麦菜和通心菜。东江的支流从白鹭村蜿蜒而过，天旱时，东江水被用来灌溉农田，暴雨时，农田就可能被东江水淹没。

　　王运平说，一般来讲，大暴雨连下4个小时，农田就会被淹掉。油麦菜在水中浸泡半天，一出太阳，就全部殃掉，通心菜也顶多只能浸泡一天。所以，青苗能否存活，关键就看积水多久能排出去。

　　但去年5月的那场暴雨，几乎让整个白鹭村农田的青苗都没能活下来。一部分农田是因为东江水涨，河水倒灌农田，积水无法排出。另一部分，则是如王运平的农田，因为港口大道的修建，农田的排水渠被改窄，雨水排出变得不畅。当天，白鹭村的数百亩农田，变成一片汪洋。

　　那场暴雨的积水，花了一整天才全部排完。王运平的油麦菜和通心菜全部秧掉，这让他损失了将近4000元，白干了一个月。

　　而整个道滘镇的水稻和蔬菜受浸面积超过2500亩，经济损失超过300万元。

　　[现状与担忧]

　　4月22日下午，东莞降下一场持续半小时暴雨。暴雨后，记者到白鹭村探访时，少许农田已经被雨水淹没。王运平说，这些积水应该很快能排出，对蔬菜影响不大。

　　白鹭村的农民普遍反映，这几年，当地政府一直在建水利工程，他们可以感受到，暴雨后的积水排出的确要比以往顺畅一些。

　　但是遇到诸如去年夏天的暴雨，目前运行的水利设施依然难以起到实质作用。王运平说，他们种田，仍然只能“靠天吃饭”。

　　王运平希望，对于在暴雨中受损的农作物，无论是因河水灌入还是雨水淹泡，政府都能够给予一定的补偿。

　　专题策划南方日报记者刘进李书龙

　　专题撰文南方日报记者李书龙刘进朱晋